@花落成蚀:狩猎的另一面
最近,一名美国女子猎杀黑色长颈鹿的消息,引发了许多人的愤怒。加上前两周博茨瓦纳取消大象狩猎禁令的的消息,运动狩猎的争议,似乎又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咱们暂且不论那个美国人吹牛逼让人厌烦、恶心的事儿,只说狩猎。狩猎有时候并不是单纯的杀戮,运动狩猎甚至有可能帮助我们保护野生动物,这一点更值得说一说。
▐ 北极熊:严格管控之下,狩猎带来保护
有时候,杀戮能够带来保护。这是个事实,但不太容易让人接受。对于运动狩猎的支持者来说,这是他们的关键论据。为了解释其中逻辑,我们不妨来看看加拿大的北极熊狩猎。
北极熊的珍稀程度,自不必赘述。然而,在今年的《华盛顿公约(CITES)》大会上,将北极熊从附录II提升到附录I的提案却被否了(如果提升,北极熊及其所有制品的国际贸易均将被禁止)。这份提案被加拿大原住民等利益相关团体反对很容易理解,但它同时被IUCN和WWF反对,对于任何声称自己“支持环保”的人士来说,都必须理性而认真的看待。
这其中的关键在于,北极熊的狩猎与北极熊皮的贸易,都受到了加拿大政府的严格管控。
全球有大约三分之二的北极熊(大约1.5万头)生活在加拿大,这些白色巨兽在因纽特人的文化与经济当中,都占有重要的地位,因纽特社区与北极熊栖息地也高度重合。加拿大政府允许因纽特社区猎获北极熊,但严格管控,每年只给社区一定的配额,只要社区内有北极熊因人为原因死亡,不管是合法狩猎、非法狩猎,都会消耗配额。
每一年,都有不到600只北极熊会被杀死,其中有约一半会被出售。一张北极熊毛皮,可以为猎人带来约4850美元的收入,身体其他的部分自然也不会被浪费。据加拿大统计局,加拿大因纽特人年收入的中位数是16669美元,4850美元不是小钱。另外,当地社区居民还可以将自己的配额卖给非原住民,进行运动狩猎,这样卖出的配额每年大约有20个。为了获得射击北极熊的权利,外来者得付出20000加元(合19000多美元),他们还必须在因纽特人的指导之下,用传统方式驾着狗拉雪橇去狩猎。这是笔非常好的生意。
如果只是能赚钱,或是能保护因纽特传统文化,不足以支撑利用狩猎来保护的合理性。我们需要确认,在这样的管控之下,北极熊的种群是可持续的。加拿大的管理者,将国内的北极熊分成了13个亚种群,其中三个和格陵兰共有,一个和美国共有。2008年,加拿大濒危野生动植物状况委员会(COSEWIC)进行了一项评估,显示7个北极熊亚种群比较稳定或处于增长中,4个受到了过度捕猎,2个数据不明。其中,4个遭到过度捕猎的亚种群分别是和美国共管的南波弗特海亚种群,和格陵兰共管的凯恩盆地、巴芬湾亚种群,加拿大独占的哈德森湾亚种群。之后,加拿大迅速减少了哈德森湾亚种群的配额,并和美国、格陵兰展开了国际合作。
可以说,加拿大的北极熊保护非常成功。试想,如果彻底禁止了北极熊狩猎,当地人将损失一笔不算小的收入,从而增加了转向农业或是工业开发的可能性,是否会对北极熊造成更大的伤害?要知道,原住民的狩猎采集社会对环境的影响可比农业、工业社会要小得多。
物种保护,“没有杀害”不是最终目标。真正的目标是种族、种群的延续。
▐ 非科学性的制约因素:难以忽视的动物福利和执行之困
对于任何一个文明国度来说,动物福利都是或至少将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问题。运动狩猎不可能绕开这个话题。PETA是运动狩猎的坚定反对者。在他们的反对意见当中,对动物福利的担忧应当获得重视。对于现代文明来说,尽可能快的处死猎物,让那些动物尽可能少的遭受痛苦,是符合动物物福利的。但是,在捕猎过程当中,这个要求不可能完全满足,不是每个人都是神枪手。有数据显示,美国的猎人常常无法捕获它们击中的鹿,后者会带着枪伤生存下去,这些伤口给它们带来的痛苦是长时间的。
运动狩猎面对动物福利方面的指责是无解的。但是,如果这种杀戮的确会带来保护,那么这种罪恶就是一种必要之恶。
国外的运动狩猎者,通常标榜自己狩猎不是为了吃,而是一种对自身、对自然的挑战。于是,他们的目标常常是那些个头最大、角最大的动物。在自然界当中,这样的动物通常都是老年雄性,这些个体对于种群的益处较少,又常常会压制繁殖力更强的年轻个体。狩猎这样的动物对于种群的破坏比较小甚至是有益的。在北美,美国人甚至引入了亚洲的盘羊,让那些老年个体漂亮的大角来满足猎手的欲望。不过,指望所有的猎手都如此,显然是一厢情愿。如何保证猎手杀戮不过重,如何让土地的所有者通过狩猎获利加入保护的行列当中,发达国家做得比较好。
但是,如果换到一个国家机器不够强大的地方,事情就不一样了。在非洲,一些保护区展开了运动狩猎,希望取代盗猎。但效果有好有差。津巴布韦做得不错,在2000年之前曾获得过每年150万美元以上收入。这些收入落到当地贫困社区人们的口袋里,这对野生动物保护起到了重要引导和支持。莫桑比克的尼亚萨保护区开展了针对花豹的运动狩猎项目,但效果不好。当地人被剥夺了捕猎的权利,但花豹依旧会捕捉它们的羊;运动狩猎所赚取的钱被国家收去了,雨露没有落到地上。于是,当地的居民们没有停止他们的盗猎活动。喀麦隆的国家公园,也做运动狩猎生意。他们为了让猎场得到保障,常常会把本地居民迁出原住地。同时,狩猎收益也多留存在国家手中,真正获益的本地居民非常少,显然会打击他们对野生动物保护的热情。
后两个例子并不能说明利用运动狩猎保护动物的尝试有策略上的错误,但是,在执行当中,保护者必然会碰到种种难以避免的非科学性问题,肯定会遇到人性的阴暗面,它们会让整个计划变得不如意。
▐ 结论是没有结论
对于发达国家来说,通过运动狩猎来保护生态不是一个梦想。他们的政府、NGO、媒体等各种力量的合力,可以保证让这种符合经济学的保护方式成为现实。而在那些不发达的国家,运动狩猎能否成为保护珍稀物种的好方法,关键还是得看执行。某地区是否适合开展运动狩猎,不存在普适的评判方法,需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
不过,面对这样一种很有可能通向良好愿景的可行性,我们不妨以更开放的眼光来看待。
“要去北方,你必须南行。要达西境,你必须往东。若要前进,你必须后退。若要光明,你必须通过阴影。”